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遊子遲遲歸──陳終道蒙召的見證(陳終道)

 

遊子遲遲歸──陳終道蒙召的見證

 

 季刊編者按:本文是陳終道牧師蒙召的見證,其中前兩章選自《遊子遲遲歸》一書(蒙宣道出版社准許使用,特此致謝),最後一章是作者1995年所寫的感恩見證。

  陳終道牧師出生於香港,雖幼年得救,但少年時期非常反叛。抗戰期間,他約15 歲時,便脫離家庭,在大陸自立求學。本文前兩章記載的是作者1945年在重慶讀書時被神復興並呼召的經歷。

第二次復興與蒙召

進入復旦大學後,我的生活雖安定下來,但靈性卻沒得到復興,心境也未能平靜。復旦大學不是我想進的大學,可是那裡卻有一個很好的基督徒團契。我十二歲信主後,常跟母親到聚會所聽道,十三歲時已被接納在聚會所聽道及擘餅。所以我有一個很深的偏見,就是瞧不起那些所謂公會或是什麼團契之類的組織,認為那些只不過是搞杜交活動的團體,在屬靈方面不會有什麼供應。其實當時我自己的光景根本沒有資格批評任何人,因我已灰心、退後到比任何人都不如的地步。回顧已往,在我還沒獻身事奉主之前,我的靈性起伏不定:我有時會不顧一切地盲目熱心,但一經挫折,卻又冷若冰霜,全不理會神的旨意,凡事任意妄為!當時我的心靈空虛到極點,有一天就過一天,原先的目標已經失落,美夢一再破滅,我還能作什麼呢?
  
一、復興的經過

  國立復旦大學位於重慶北碚的夏壩,嘉陵江邊,風景優美,距離重慶約有兩三小時輪船的路程。一個星期天,我乘船到重慶閒遊,偶然經過一所房子,外面有一個牌子寫著:重慶基督徒聚會處。這牌子使我忽然興奮起來,那不就是小時候我聚會擘餅的教會嗎?那天剛巧是星期天,我便進去參加聚會,原來那天是江守道弟兄講道。我十三四歲時在香港也聽過他多次講道,他與先母是非常熟稔的,我在香港時,已經在他們中間一起擘餅了。當日他講道後有擘餅聚會,擘餅前先介紹新來一起擘餅的肢體,我自以為江守道必認識我,便把名字寫下交了上去。那天除了我之外,還有兩個新來的弟兄,但江弟兄只介紹了他們,卻沒有介紹我。我心裡有點奇怪,怎麼江弟兄不介紹我?

  不久便開始唱詩和作思念主的禱告,然後有人為餅和杯祝謝,繼而傳遞餅和杯。他們只是用一個餅和一個杯的。遞餅和杯時,大家都低頭禱告、思念主恩。我也閉目禱告,這次是我離開西康以後第一次那樣熱切禱告。但當我剛禱告完畢,睜開眼睛時,那紀念主的,已經從我左邊的人遞到右邊的人手中,越過了我。我心中感到很奇怪,為什麼他們不把杯遞給我呢?就在那一剎那,在我心靈中彷佛有人對我明說了一句話:你已完全墮落了,怎配來喝主的杯呢?那天的講道我全不記得了,但這個在我內心迴響的聲音,卻深印我心。聚會完畢後,我便匆匆趕回學校去。  

  一回到學校,我便遇上復旦大學的基督徒團契舉行奮興佈道大會,由趙君影牧師講道,于力工弟兄領詩。直到今天,我從未見過有人像於牧師是次領詩時那麼活潑感人,又與講員配合得那麼合宜。連續三個晚上,神都借著他僕人的信息去打動我的心靈。趙牧師寫的那首短歌,實在使我的心像蠟般溶化:
  
  主啊,我心愛你,  
  現在愛你,永遠愛你。  
  任憑海枯石爛,主啊,我心愛你!

  兩年前我曾向主許願,現今卻竟因學業上的挫折而向他失信,我既悔恨又慚愧,終於忍不住流淚認罪,真的倒空自己。

  我遵照趙牧師所講的道,不但向神認罪,也逐一向人認罪、賠罪。那時我才想到要去找尋那我多年未有通訊的父母,我不知道他們在哪裡,相信他們也不知道我在哪裡!後來舅父舅母到重慶,偶然與我相遇,我才知道母親在上海。於是我寫信向家人認罪,又告訴母親我小時怎麼偷她的錢,心裡多麼怨恨家裡的人┅┅。我向家人逐一認罪之後,心裡有說不出的喜樂。凡我所能想得到自己曾經對不起的人,我都向他們一一認罪求恕。我心裡非常堅定的相信,神是與我同在的。

  但有一樣罪是我還未對付的,就是偽造文憑請僑委會保送我進復旦大學那件事。因那時全國仍處於軍事管治時期,大學是國家機構,偽造檔是刑事罪,認罪所帶來的後果實在難以預測。我內心掙紮了多日,終於決定以書面方式向校長認罪。當時,復旦大學的校長章益立即召見我,給我訓斥了一番。我把整個過程直說不諱,他叫我自己到註冊處辦理退學手續。幸好,校方最後因我誠意悔改而不作追究,並允許讓我繼續留校直到學期結束。事後我雖然受到一些同學的冷眼,但內心非常平靜,有如放下了心頭大石似的,整個人都變得輕鬆。可是這事使我所有的門路都關了,所有的大專學院都不會收我了!但我所注意的,只是我已對付了我該對付的罪!
  
二、獻身事主

  我跪在主前禱告,想起主耶穌在提比哩亞海邊三次問彼得說:你愛我比這些更深嗎?你餵養我的羊。又想起自己在西昌時向主所許的願終身愛他,至死不渝。這些年來,我自以為努力奮鬥,其實是瞎闖亂撞,一事無成!再回顧自己從幼年到青年所遭遇的種種挫折與苦難,我確知是主在我這卑微的人身上早有安排,不用見異象或聽什麼聲音。我一生的經歷,都是他的作為,他要預備我作他的僕人。我不愛主還能愛誰呢?不作他的僕人還能作誰的僕人呢?

  在那次奮興會中,與我一同獻身的共有七人,其中最不及格的該是我了。我常聽見不少人在見證中,提到他們為主撇下了至愛、至親、財富、高位、美好前途而獻身傳道,我竟沒有可為主撇下的!主啊,我是空著雙手來的,我所有的就是我這個人,我願把這整個人獻給你,任憑你使用。我就這樣用真誠的奉獻來回應他的呼召。
  
三、神的印證

  這許多年來,有兩項明確的憑據,使我無論面對多大的困難、委屈或令人喪膽的境況,仍確信我是他揀選的僕人,那就是:(1)當我面對各種不是我力所能勝的處境時,我都感受到他暗中給我扶持和指引,我知道他的眼睛在看顧我(以賽亞書30:20-21)。(2)在我大半生的事奉中,他常給我賜下他的話語與信息。他的話不但使我靈命飽足,也是我心中的歡喜快樂(耶利米書15:16),這是他仍要用我的憑據。

  老祭司以利的光景使我深受警惕。撒母耳記上三章一節說:┅┅當那些日子,耶和華的言語稀少,不常有默示。童子撒母耳愈來愈有神的默示,而老祭司以利則愈來愈沒有神的信息。這是多麼可悲的光景呢!神啊,無論我是否跌倒,又或偏離你的旨意,求你不要向我緘默,不要讓我作無道可傳的傳道人。求你打開天上的窗戶,給我賜下恩言,這是我摯誠的禱告!
  
早期事奉與追求

一、初步學習

  在確信自己蒙神揀選後,我便立即開始學習事奉,又立即看自己是神的僕人。趙君影牧師教導我們每人選幾位同學作為迷羊,然後引領他們歸主,看看在一年之中能帶領多少人歸主。我選了四個同學,努力向他們傳福音,帶他們參加團契,為他們禱告。結果有一位同學在我進神學院之前信了主,另一位答應繼續參加團契,其餘兩人則失落了。其實,當時團契中有負責人照顧我這剛剛蒙恩的人,我才是別人的小羊。這些人包括施亞東弟兄、孫美芝姊妹(已為主的緣故死於勞改場)和楊宜海姊妹(現仍在國內任牧職)。我在他們當中年紀最輕,是個不懂事的小弟弟。

  一九四五年夏,十字軍(即中華傳道會前身)與靈修神學院合辦了全國第一屆大學生夏令會,復旦團契是主要的籌委之一,負責製作宣傳海報、出版大會每日簡報、安排宿舍、佈置禮堂等工作。大會在是次活動中,借用了神學院的宿舍,以及南山山下一間中學的禮堂來舉行聚會。
  當時有兩位新聞系的老大哥負責製作大會的新聞海報,他們是史習敉與師道宏。史大哥能寫一手好字,經常為復旦大學各部門畫大幅海報。我被編在他們一組,跟他們學寫美術字和設計廣告,但時日太短,所學的未入門便已派上用場。我幫忙做跑腿、寫簡單的海報、張貼海報和新聞稿。那時我對文字工作還沒有什麼負擔,其實我什麼都不懂,心想只要可以跟著別人學習事奉神,無論做什麼都覺榮幸。當時的男生宿舍,跟我在樂山住的客棧差不多,無論是大堂或大廳,只要把地板洗幹凈,用粉筆畫上四尺乘六尺的框框便算是床位了。遠近來赴會的同學,各人把被包攤在地板上,那便是自己的睡床了!

二、摸索憑信心生活
  
  聖經中的稅吏長撒該一信主就對主說:我把所有的一半給窮人;我若訛詐了誰,就還他四倍。(路加福音19:8)但我一無所有,怎樣在錢財上學習奉獻呢?最初我自以為是餓不死的人,可以憑信心生活,因我曾最少兩度瀕臨絕境,但最終也能船到橋頭自然直。原來離開主作浪子,可以不擇手段,窮則變,變則通,所以生活不算太難。豈知作了主的僕人,就不能隨意找門路解決經濟困難的問題。相比之下,要依循使神得榮耀的途徑去憑信心生活,實在一點也不容易。其實當時已有不少不受薪、憑信心生活的傳道人,我雖不大明白什麼是憑信心生活,但卻願意學習任何討神喜悅的事。只要能討神喜悅,什麼我都願意做!窮寡婦把她僅有、用以養生的兩個小錢投在庫裡的故事,使我大受感動。當時復旦團契的小禮拜堂(在大學校園內的)需要修葺,希望大家奉獻。我雖身無長物,只有兩條長褲,但我立刻把較新的一條賣了,將所有錢投入奉獻箱,之後心中有說不出的甘甜。
  
三、三不的學習

  自從我參加了復旦團契的復興聚會之後,大家都把我當作必然會進神學院的人,加上我又跟趙君影牧師和賈玉銘牧師較熟,所以在大學生夏令會後,我便跟孫美芝姊妹一同進了靈修神學院。

  進神學院後,我知道賈玉銘老牧師的信心生活有三不:不借、不欠、不報窮,於是決心學效他老人家。神學院的膳食團是由同學自辦的,每人每月輪流負責。在頭一兩個月,我到月尾還未能繳交膳食費,覺得既內疚又慚愧,但不知道該怎樣做。終於我決定沒有錢交膳食費就不吃飯,算是禁食,直到有錢交費才吃。但這樣行了一兩個月,我就覺得如此禁食其實等於報窮,心裡十分矛盾,不知怎樣做才對。不久趙君影牧師的十字軍知道我的處境,主動給我助學金,為我解決了膳食問題。可是,跟一些學姊學兄交通過之後,我又認為這樣不算是憑信心生活。於是從下學期開始,我便告訴趙牧師,說我要憑信心生活,不接受助學金了。我完全沒有想到這樣做會否引起他的誤會或反感,所想的只是怎樣才是最好的操練和最能討神喜悅。事後很久我才知道自己這樣做實在不好,我該用請教的態度跟趙牧師說才對。

  後來神學院附近的救主堂請我作實習傳道,協助探訪、家庭聚會等工作,每月給我七百元法幣,這薪金足夠我起碼的生活費。但我認為自己如有這固定的薪金,就不是憑信心生活。一位姓蕭的女執事就此跟我爭論了很多次,我終於接受了她的解釋,但內心對於自己這樣做是否能討神喜悅,卻始終疑雲未散。由於眼前看不見神為我開別的路,我終於接受了她的解釋:那是愛心的饋贈,不該拒絕。但怎樣憑信靠神的話而活,卻依然困擾了我多年,我得不到自己感到滿意的指引!

四、略有心得

  最後,按我自己在這方面學習的心得,我認為傳道人無論有沒有固定收入,都可能靠神而活,或仰賴別人的饋贈而活。這不是什麼方式的問題,而是個人對神忠誠信賴的問題。無論處貧窮或處富足,傳道人都可能不真正信賴神,也可能專心信賴神。有人在富人、名人跟前顯得特別謙柔細心,不敢冒犯,無非為討人歡心;也有人按正意宣講真道,不顧個人得失,忠心求神喜悅。有人高呼憑信心生活,其實是憑別人的愛心而活;也有人指摘憑信心是虛偽、假屬靈,豈知他是藉指摘別人虛偽來掩飾自己的貪心,他比虛偽的人更虛偽!

  錢財與養生的需要似乎只是關乎肉身的問題,其實它對個人靈命的操練,以及對學習向神忠心,都是個非常實際的考驗。沒有人是可以逃過神的眼目的!
  
五、奉獻十分之一的學習

  在進神學院之前,我雖然願意全力奉獻,但因收入微薄,在奉獻財物上根本談不上有什麼學習。我在神學院的第二年才漸有收入,初時我認為十分一奉獻是舊約的律法,現今基督徒應該完全奉獻。不久我漸漸發覺,我雖然以為自己一切所有都是主的,其實主一切所有的,都是我的。按比例而言,我在最窮困時所奉獻的錢財,比我在收入較多時還要多呢!按聖經的記載,十分之一的奉獻並非始於摩西頒佈律法之後(利27:20;民18:21-28 ;申14:28 ),而是早在亞伯拉罕與雅各時已開始(創14:2028:22 ),並且都是自願獻上的。摩西的律法規定了要獻十分之一,亞伯拉罕則是自願獻上十分之一。亞伯拉罕是因信稱義之人的先祖,是憑應許(憑神的恩典)而得迦南地業,以及那使萬國得福之後裔(即基督)的(參創22:18;加3:16 )。可見現今信徒與亞伯拉罕,在蒙恩的原則上是相同的。基督徒應根據亞伯拉罕的榜樣,實行十分之一的奉獻。於是我開始實行十分一奉獻,有時所奉獻的,還超過十分之一。但不實行什一奉獻的結果,奉獻的比例總是低過十分之一,根本談不上完全奉獻。神藉先知瑪拉基清楚說明,不獻十分之一,就是奪取神的供物,反之,必大大蒙福(瑪3:8-10)。多年來,我不斷體驗到神這應許是其實可信的。
  
恩長紙短

  五十年事主的歲月,都在主的眷佑中過去了,紙短恩長,在此僅能見證近十年來文字事奉方面所蒙之恩。

  自一九八四年底辭去列治文宣道會牧職後,八五年開始舊約人物教會事奉真理之寫作,至八八年由宣道出版社出版《失敗者》、《得勝者》、《永恆的事奉》等書,這三本書之回應,使筆者深感專心作主所託付的工作,可使筆者在寫作期間撒但差役們的各種惡計傷害變成白費心機。八九年開始,整理多年積存之馬太福音舊稿,至九一年《天國君王馬太福音講義》殺青(由宣道於九三年出版)。近年更感歲月無情,一去不回,無論牧會事工、出外領會、文字寫作,雖常有缺欠,總想與時日競跑,在至暫的今世中爭取永世的積存,免負主恩。

  一九九三年除夕,《以經解經》脫稿,九四年冬最後校對完畢,同年《萬王之王啟示錄講義》發稿,又因九四年外出領會十餘次,其中兩處是密集課程,心臟負荷過重,引致九五年初兇險之心臟病發,心臟缺血情形歷數小時才獲松解,心肌已死去三分之二,群醫曾三次正式告知家人,已無能為力,唯有放棄,可知會親友見最後一面,幸蒙主格外加恩,眾肢體同心代禱,轉危為安,九五年三月中由救護車送回家休養,不覺又到隆冬時節了!就在這同一年間看見病前發出的稿《萬王之王啟示錄講義》已由宣道出版,感恩的喜樂,不能自已,主愛深厚,口舌筆墨難以盡述!

  神藉這次重病把我軟禁起來,不能開車,不能乘搭長途車或飛機。急性子如故,但一切必須從慢,慢步行路、慢動作、慢說話,稍為急促或辛勞,即感心力不繼,須坐下或躺下休息。不及三分之一的心臟跳動,要供給心、肺、腦、胃、肝、腎┅┅各器官足夠的血液,使其維持正常功能,已經是神的大作為了,但仍難免受許多意想不到的限制┅┅,精神難以持久,相信神是要我在這許多限制中,再學習認識自己的微小,倚靠他的大能。

 雖然心已傷、體已虛、神已疲、力已弱,看來不能為主作什麼了;但那一生看顧我的神,必更新我的心靈,使我仍可以專心動筆,穩步走完他要我走的路程。此外,我還知道,主耶穌必看重許多讀者為我獻上的代禱。有耶穌同行,永不孤單,他使我們軟弱中得能力,艱苦中大有喜樂,讓我們同感恩,同奔十字架的光榮路吧!
  
陳終道 華人教會資深牧師,著名解經家,有各類著作近60種。